被神化的伟人与祛魅的历史:我们为何执着于"之一"的执念?

在互联网问答社区和搜索引擎中,"全球公认之一伟人是谁"这类问题总能引发热烈讨论。从亚历山大大帝到拿破仑,从爱因斯坦到曼德拉,人们热衷于列举各种历史人物,试图证明某位特定人物配得上"世界之一伟人"的称号。这种对"之一"的痴迷背后,反映的不仅是对历史认知的简化,更是一种深层次的心理需求——在复杂多变的世界中寻找确定性和崇拜对象。然而,这种思维模式本身恰恰值得我们深入反思。
人类历史上确实出现过无数杰出人物,他们在各自领域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。科学界的牛顿、达尔文、居里夫人;哲学领域的苏格拉底、孔子、康德;政治领域的华盛顿、甘地、马丁·路德·金;艺术界的达芬奇、贝多芬、莎士比亚……这份名单可以无限延伸。但问题在于,我们为何如此执着于将他们排列成一个明确的等级序列?为何必须找出一个"最伟大"的代表?
这种对"之一伟人"的追寻,本质上是一种认知上的懒惰和思维上的简化。历史不是体育比赛,没有统一的评分标准可以衡量不同时代、不同文化背景下的历史人物。用单一维度去评判多元复杂的人类成就,本身就是对历史的亵渎。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和特蕾莎修女的慈悲善行如何比较?莎士比亚的文学成就与秦始皇的统一大业怎样权衡?这种比较不仅没有意义,反而遮蔽了每位历史人物独特的贡献和价值。
更深层次看,"全球公认之一伟人"这一概念本身就充满西方中心主义的色彩。在欧美主流话语体系之外,*文明有他们的伟人谱系,印度文化有自己尊崇的圣贤,非洲传统有自己的英雄叙事。将某一文化标准强加于全人类的历史评价,是一种隐蔽的文化霸权。即便在同一文明内部,对历史人物的评价也因时代变迁而不断流动——昨天被奉为神明的人物,今天可能被视为罪人;昔日遭唾弃的思想家,后世或许被重新发现其价值。
当代社会对"之一伟人"的迷恋,某种程度上反映了权威缺失时代的集体焦虑。当传统宗教式微、意识形态终结、宏大叙事瓦解后,人们渴望寻找新的崇拜对象和精神支柱。社交媒体时代的名人文化和网红效应更加剧了这一趋势——我们将历史人物也当作需要排名、打榜、PK的流量明星来消费。这种将复杂历史简化为排行榜的思维模式,恰恰是当代注意力经济对历史认知的异化。
更值得警惕的是,"伟人史观"长期主导着大众的历史想象。这种观点认为历史是由少数杰出个体推动和塑造的,忽视了普通民众、社会结构、经济基础和文化传统的决定性作用。马克思曾指出:"人们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,但是他们并不是随心所欲地创造。"将历史进程归功于或归咎于个别"伟人",既不符合历史事实,也不利于培养公民的历史责任感。
面对浩瀚的人类文明史,我们或许应该放弃寻找"之一伟人"的徒劳尝试,转而学会欣赏人类群星的璀璨光芒。每个时代、每个领域都有其代表人物,他们的伟大之处恰恰在于不可替代性和不可比较性。达芬奇的伟大不同于莫扎特的伟大,爱因斯坦的伟大有别于甘地的伟大——正是这种多样性构成了人类文明的丰富图景。
祛除对"之一伟人"的迷思,我们才能以更开放的心态理解历史的复杂性。评价历史人物时,与其追问"谁是最伟大的",不如思考:"我们能从这位人物身上学到什么?他的局限又给我们什么启示?"这样的历史观照才更具建设性——它既不会将历史人物神化而失去批判距离,也不会因过度解构而陷入虚无主义。
在信息爆炸却思考匮乏的时代,放弃对简单排名的渴望或许是我们重新发现历史深度的之一步。人类文明的进步从来不是某个"之一伟人"单独推动的结果,而是无数人在各自位置上的共同努力。认识到这一点,我们才能摆脱对虚幻权威的依赖,真正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历史判断力和价值立场。